【荼岩】《你不知道的事》
《你不知道的事》
安岩站在病房前，透过门上一方狭窄的玻璃，依稀能看到液晶屏幕上他读不懂的数字和图表。
四下里只有仪器工作的冰冷机械声，还有那个男人静默的脸。
安岩仿佛能听到他微弱的呼吸，隔着皮肉，隔着素白的被子，隔着几米的地砖和一道门，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。
手中的一沓照片被紧紧攥着，光滑的表面捏出几道细纹。
最上面的一张是两个并肩的男人。因为经常翻看摩挲的缘故，边角微微翻起。
2008年，深秋，安岩第一次见到他。
原本只是想趴在窗口发会呆，思考一下明天去哪找工作。
楼下油烟机的噪声滚滚，安岩却一眼看到了那个人：背影沉静，立在绵延的桥边，夕阳西照，暮色染朱。安岩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摸起相机。
或许是他的刻意关注吧，总之那个男人出现的频率变高了。无论是出现在生活中相机中，还只是梦中。
心理变态也好，苦逼单恋也罢，安岩将偷拍的照片都郑重地纳入了相册里：晨跑后擦汗的样子，咖啡厅里认真看书的样子，货架前认真查看配料表的样子……
“我觉得挺好看的，就拍了，不要介意哈。”
邻居姑娘递过自己的手机，调皮一笑。屏幕上安岩趴在那个男人曾站立的桥边，同样是潇潇洒洒涂至天际的黄昏。
“当然不介意！那个，你能把这张照片发给我么？”
安岩小心翼翼地将照片中的自己剪下，贴在偷拍的男人旁边：就像是两个人工作后散散步，站在桥边谈谈事业，聊聊菜价。
或者什么也不说，就只是站着，看看江，看看楼，看我的右臂浅浅靠着你的左臂。
我在桥边时，忍不住想着你。
那天你在桥边时，又在想些什么。
楼下的音响适时响起，放得大声，“多的是，你不知道的事。”
心头一动，安岩将收藏的照片一股脑翻出来，重新回到其中场景，设置好自动拍摄配合着拍下各种造型。
经过改造的照片里，安岩为擦汗的男人递上矿泉水，在他看书时盯着他出神，将一盒酸奶放进他的购物车……
仅仅是这样的自娱自乐，却让安岩自娱自乐了一整年。
直到他再没见到对方的身影，那个人消失了三天。
第一次，安岩从别人口中知道了他叫神荼。
此时此刻，安岩盯着病床上的人：氧气罩遮住了完美的脸。
口中一遍遍无声地喊出神荼的名字。
双脚被无形的桎梏牢牢抓住，双手被未知的铐链锁在身侧。
他一动不动，甚至没有勇气打开门。
深黑刘海下的双瞳缓缓睁开，沉蓝的眼神递过来，极近，又极远。像是浸满了海水，落在身上沉甸甸的。
安岩咬紧下唇，猛一下拉开把手，照片被重重丢在床头柜上，紧接着他又去取挂在脖子上的相机。
动作勉强被人制住了，苍白而干瘦的手费力拉下安岩的胳膊，扶住他的相机。唇形微动。
我
知
道
用力闭上眼，安岩逼回眼角的酸涩，双唇贴上冰凉的氧气罩，却好似亲吻着他冰凉的嘴唇。
搁在一边的相机屏幕上，是他们第一张完整的合照，但不是最后一张。
——EN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