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荼岩】《草余山石》01
一篇16年的旧文了，一个中篇，当时是要参加一个合志来着，不过大概率是窗了。现在回头看感觉满满黑历史，不过想着还是发出来吧hh
新的一年了，祝大家天天开心X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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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
“安岩！安岩！”
毫无节奏的猛烈拍窗声将安岩从午睡中惊醒。
拉起深蓝的老式挂帘，外面阳光烈得发白，安岩揉了揉眼：江小猪的脸贴在玻璃上，看起来汗渍渍的，原本急切的呼喊被窗子隔绝去大半，显得很渺远。
“干什么，大白天见鬼了？”一拉开窗，燥腾的暑气扑面而来，险些让人窒息。
“唉，真哩是见鬼了哟！你还记得那间‘鬼屋’不？今天我看到外头停了辆车噻，好像有人要搬进来。”
安岩摆了摆手，指指房门，“进来说。”
江小猪脸蒸得像个柿子，又圆又红，偏生还激动得不行，额头像是关不紧的水龙头，汗如水直往地板上滴，“你晓得不，本来人家是个有钱人噻，房子多的是，这只是其中一间，怪球不得总没得人住，晓不得今年是啷个想起要来住了嘛，难不成来体察民情？”
“可怜，热傻了吧。”安岩在江小猪汗漉漉的肩上拍了两下便收回手，“你再激动人家也不缺女婿，还是回去睡个回笼觉吧。”
送走江小猪，安岩去冰箱里顺了跟冰棍叼着，边咬边陷入了思考：从他有记忆开始，每年暑假都要来乡间的外婆家住上一段时间。原先村落里有三处竹林，可谓他的童年据点，后来有两处都被推了造房种树，独独那一户，房屋虽修得气派，却从未见过有人打理，印象里向来都是大门紧闭，没半点人气，也任由那竹子长得肆意疯狂。
五六年前他和江小猪馋竹笋，又调皮好动，便偷溜到人家竹林里拔竹笋。这还不算完，终是好奇心作祟，翻进了院墙想一探究竟。
那一定是户很讲究的人家。
花坛里虽无嫣红之色，却也没半点杂草，别院的门落了些许灰尘，但无锈迹。
两人正转得起劲，就听后院里像有什么东西摔落的声响，吓得江小猪扯起安岩一溜烟逃了几百米才罢休，“鬼屋”这个默契之称也由此而来。后来安岩不是没想过，那动静或许只是一些猫猫狗狗甚至几只麻雀，只可惜他们做贼心虚。再后来年纪增长，安岩宁愿窝在房间里吹着空调看看动漫，知道随意进人家门不道德，也没了幼时的兴致，一场丝毫说不上是刺激或光彩的“鬼屋历险”，就被留在了回忆里。
随意舔了两口木棍上残存的糖精味颇重的甜汁，安岩眯上眼，午后的空调房太过惬意，他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。
一觉醒来已经是五点，日光微微红了些，正在消散一天积攒的热气。安岩做足了心理功课，才一鼓作气踏出空调房，地面烫得他差点脚步一软。可谁让他馋集镇上的啤酒烤鸭已经很久了，只得跨上自行车，奔上热辣辣的柏油大道。
“还要凤爪么？”
“不要。”
“螺蛳呢？”
“也不要。”
“素鸡？”
“都不要！”
“这个猪蹄好吃得很哦。”
“……”
安岩努力将身子挤在遮阳棚狭小的阴影里，看着熟菜店窗口那头的大叔吹着空调慢悠悠和他谈笑风生，时不时还要瞅一眼放着《白蛇传》的小电视。安岩若有所思地瞥着旁边摆弄玩具的小姑娘，“这你女儿吗？几岁了？长大一定很漂亮吧？要不要……”
“快走快走！”
在熟菜大叔复杂的目光中，安岩心满意足地抖了抖装着烤鸭的塑料袋，头一次觉得当个“变态”也不错。推开脚撑，安岩顿时懵逼：爆胎？这报应是不是来得太快了点？
空荡荡的乡间公路上，只有安岩一个人边走边骂，把该死的鬼天气骂了一通后，又开始骂自己把车丢在修车铺走回家的智障行为。
后背浸得湿透，不断有水珠大的汗液流到眼睛里，迷得他好半天都看不清前方道路，和太阳肩并肩也不过如此了。在第五次涌起“要不在地上坐一会不行裤子会被烙两个窟窿吧”的念头后，一道来势汹汹又匆匆而散的热风刮过身侧，一个穿着白上衣的人骑着车从他旁边掠过。
“喂！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。
喊完安岩便愣住了，一方面是惊讶于自己怎么会突然对着一个陌生人大喊大叫，另一方面是，那个陌生人竟然相当给面子地，头也不回地，骑走了。
“我去……”
安岩拖着步子爬过一个上坡后，视线猛然开阔了起来：满是泥尘的深灰公路上，那白衣陌生人正停在不远处，不知在干什么。路边是一片连着一片的茶园，密而浓的常青茶树绵延不绝，一直延伸至白而微微发蓝的天际，田埂边落了两株开满白花的树，树干笔直。看了无数遍的景色，第一次生出些不一样来。
心头一振，安岩一鼓作气地冲上前，腆着脸问道，“你在等我？”
“刚刚你叫我？”
安岩这才看清对方是个长相极其帅气的少年，又瘦又高，看起来比自己年长些，语气很是冷淡。也有可能是等得太久，他微皱的眉头里显出一些不耐烦来。同样是被烈日烤晒，他白皙的肤色上却只微微显出一层淡红来。
“你住在哪？”安岩生怕丢了这根救命稻草，忙不迭问道，语气热情。
不料对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，莫名其妙地打量了安岩两眼。安岩这才觉出自己这像是蹩脚搭讪的问话方式，慌忙解释，“啊我的意思是，你要是住在翠屏的话，能不能顺便捎我一程？我车爆胎了……”
“……上来吧。”
那少年说完便朝着安岩伸出胳膊摊开手掌，目光落在啤酒烤鸭上。
“呃……那个……”安岩忍痛将烤鸭递了上去，“应该的，应该的。”
对方也不言语，只是将塑料袋在车把手上挂好。脚一点地，正巧是个下坡，车一下哧溜出去老远，安岩猛得前扑，额头正磕在少年的背上，白色的布料顿时被汗水印出一个大大的前额轮廓来。
“不不好意思！我给你擦一下！”
安岩将将伸出手去，车身突然大幅扭动起来，吓得他又只得抓牢了座位栏杆。清清冷冷的声音这才不紧不慢从前面传来，“不用。”
我靠……安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：好一个闷骚，竟然嫌弃我，都是大男人有什么好嫌弃的？
那个长腿少年骑得飞快，身后带个人也没半点影响。安岩两手紧紧抓着自行车，费力地拎着腿。这条路颇为颠簸，坑坑洼洼不说，还满是碎石。只要一个放松抬低了一点，脚尖顿时就一阵踢上石块的酸爽：去他妈的露趾拖鞋。
“你真的住在翠屏？”
“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？”
“我看你不像是乡下的人吧？”
他刚买的半只啤酒烤鸭此刻正挂在车把手上，塑料袋被风吹得飒飒作响，摇摇欲坠。安岩两眼盯着一眨不眨，越看越是神伤，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做车费，到头来还是给他人做了嫁衣。
谁知整个自行车突然一颠，安岩只觉蛋疼，手忙脚乱从车上跳了下来，本就被烈日烤得发红的脸简直要煮熟一般，“我靠！大哥！你想废了我？”
那少年单腿撑着车子，白皙的小腿线条流畅，回过头淡淡道，“提醒你了。”
他语气平静，冰蓝色的眼睛看上去沁着湖水一般，丝毫看不出受这暑气影响，嘴角隐隐浮着一点尽力忍住的笑意。
安岩绞尽了脑汁这才想起那人刚刚是有按过车铃来着……
“你家车铃是用来提醒坐车上人的？！”安岩忍不住咆哮，内心涌起一股无力：这人情商感人，智商清奇，颜值再高也救不了他了！